热映中的《流浪地球》视效场面宏大,处处“中国语境”,观众看着亲切熟悉,而它的投资仅是好莱坞大片的一个零头。2月12日该片主创来南京,制片人龚格尔 也悄然随行,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对他进行了独家专访,“我还是编剧之一,既管钱又管内容,这样哪里内容重要,才在哪里投钱。因为穷,钱得花在刀刃上。“在刘慈欣 被关注的同时,龚格尔也被“起底”,他是2007年“快男”中的“肥版迈克尔杰克逊”,为《魔兽世界》游戏的终极BOSS配过音,还演过电影和网剧。他自认“好奇心重,有冲刺爆发力,但不安分”,前后做过七八种工作,不是家里有矿的任性,而是相信技多不压身。
《流浪地球》:从中国情感出发
寻找中国语境
1981年的龚格尔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公共事业管理系,他告诉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,从1999年入校起,就相当于一脚踏进了影视圈,不过担任电影项目的编剧和制片人,对他来说是第一次。
他2015年底才加入《流浪地球》项目,而导演郭帆 2015年夏天时就开始琢磨电影的内核了,用半年的时间才把“中国情感,对故土的眷念”等核心概念给鉴别出来。事实证明,这很成功,因为这些对观众来说有共通感,是一种中国人自带的情感,“有了这个核心的情感主线,我们这些编剧就开始往里面填东西,再顺着故事,延展到故事的外观,呈现到视觉上。”
“中国语境”这句话总结起来容易,但对龚格尔和郭帆来说,最难的是用电影画面来将这个内核深挖并且延展开来。
《流浪地球》从情感内核到外在表现都充满了“中国语境”,龚格尔说,这是一开始就确定的基调,比如发动机的点火核心装置,是他们从古代遗迹中的玉器上获取的灵感,“中国古代的一些美学设计本身就蕴含了中国人对这片土地的思考,这种美学的生成是经过历史沉淀的,我们把它现代化后,这些造型依然会让中国人产生舒适感和亲切感”,虽然科幻类型片是舶来品,但《流浪地球》的情感内核是中国独有的,“拿来主义”的话肯定水土不服,所以片中没有选择好莱坞大片中常见的东西,“我们呈现给观众的画面,哪怕是一晃而过的一个事物的轮廓,都要有一种不自觉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美感。”
他还让紫牛新闻记者回忆,是不是发动机穿越云层时,云层翻滚的状态都与好莱坞不一样,“这些都与中国气质相接近,因为中国人对于所有美学的要求都深深刻在了直觉里,它不需要去解释,也很难去跟大家一一分析,但中国人一眼看去就觉得’对了’,这就是舒适,我们费了很大的功夫,才没让观众觉得突兀。”
又当编剧又当制片人
才知钱该花到哪里
“让我当《流浪地球》的制片人,其实郭帆大概更早时就有了这个想法。”龚格尔告诉紫牛新闻记者,2015年夏天,他陪郭帆去了趟新西兰的维塔工作室,郭帆当时就说:“我下一部片子,你来做制片人吧”,其实龚格尔觉得自己虽然做过广告的监制, 但跟电影相比,是完全不同的流程,相当于一个是纪实文学,一个是论文,都是写字的,但差别太大了,“郭帆做了这个选择,我感到很幸运也很幸福,但同时怀揣着忐忑,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。”
龚格尔接受记者采访加入《流浪地球》后龚格尔很快发现,原来编剧和制片人在《流浪地球》这个项目上是有共生性的,两个角色没办法独自存在,必须是一个人。“因为《流浪地球》是中国科幻项目,太特殊,所以怎么花钱,花在哪里,是要跟电影的故事和结构完全挂钩的。只有自己写了,才知道哪个地方重要,哪里会打动观众,哪里该花钱,同时也就知道,哪些地方不用写了,也就不要花钱了,所以说,我们这部电影是艺术和投资的一个共生创作。”龚格尔笑说,可能郭帆选中他时,就已想到了花钱的和管内容的得是同一个人,这样才能打造出一个产品。
曾想过放弃
遇到的最大困难是“信任”
面对今天的火爆票房,龚格尔说,2016年刚起步时,大家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成为爆款的,“因为这几年,我们遇到的困难实在是太多太多太多了,不是不可说,而是说不完。”
在紫牛新闻记者的采访中,龚格尔特别有感触的一个词是“信任”,“项目起步,在没有办法向投资者说明这个项目可以挣钱的时候;没有办法向创作者描绘你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时候,我们就特别需要信任。”
龚格尔还不无感叹地告诉紫牛新闻记者,《流浪地球》这个项目也遇到过差点被放弃的瓶颈时期。记得那是2016年5月的一个晚上,项目遇到的困难让两个大男人感到空前的压力,他俩闷声不响地坐在楼底下抽烟,坐了很久。“后来他说,这事,我们还得弄啊。不能放弃,还是得干。”于是郭帆拿出了一百多万,龚格尔拿了几十万,继续给这个项目添砖加瓦,“真的可以说是把家里的家具劈了,当木柴烧了。就这样我们一步步坚持了下来,终于熬到有了阶段性成果,然后开始有人相信我们,有资本相信我们,我们才最终继续往前走,真的,这个过程真的是太难了。”
郭帆与龚格尔快男舞台上的“迈克尔杰克逊”
给青春一场告别仪式
聊着聊着,紫牛新闻记者才了解到,起初没有得到资本信任时,纯靠龚格尔和郭帆自己为《流浪地球》筹钱,因此龚格尔还出去接活赚钱。这些活儿包括配音、拍网剧、做音乐等。
说到这些时,紫牛新闻记者注意到龚格尔的眼睛忽然亮了。
2007年的“快乐男声”舞台上,有一个胖胖的“迈克尔杰克逊”,一身白西装加帽子,那就是龚格尔。他在北京报名点的“25进5时”被淘汰,不服气的他后来又去西安报名,经过突围赛,最终成为全国18强。
他是快男舞台上的“迈克尔杰克逊”虽然现在也会帮人做音乐,但他当时没有死磕音乐这条路。龚格尔特别清醒,虽然他是蒙古族人,天生喜欢唱歌跳舞,也有一定的家庭熏陶,母亲跳芭蕾,父亲以前是文工团的。但是,龚格尔觉得以自己的状况要走好一条音乐道路,还是有很多需要提升的空间。“我19岁才在大学里开始自学音乐,慢慢就发现,把音乐当工作的话,需要有基础有童子功,你越往上走就越发现你得有根基,不然你突破不了瓶颈,所以我只能偶尔混口饭吃,做不到杰出。”
紫牛新闻记者说,但当时你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。龚格尔笑说:“哈,就一个大胖子呗。不过我也不在乎没走下去,我特别随性。就像跑步,我不是一个有持久力的人,但我冲刺能力强。所以不执拗,不是一个特别钻研的人,到了一定程度,我烦了,就换别的玩去了,人家管我这种叫万金油。”
回忆快男的经历,龚格尔说,止步18强,压根不是音乐上的失败,“那年夏天,对我来说是一次青春的告别仪式,跟一帮特别年轻的小伙子一起上台唱歌,他们都比我小,除了吉吉,这算是我最后一次夏令营吧。”
给《魔兽世界》终极BOSS配音
演网剧来养《流浪地球》
《魔兽世界》终极BOSS那浑厚无比的怒吼,想必很多游戏迷都听过,那就是龚格尔配的音。“我是一个游戏宅男,哎呀呀,太喜欢打游戏了。那会我听说业界正在为某款游戏招配音,我对游戏太熟,立马就猜到是《魔兽世界》,所以我就玩了命地要去做这件事。”其实他之前并没有做过任何职业配音,兴冲冲坐着绿皮火车去了上海,没想到试音的效果特别好,“虽然不是科班毕业,但他们都说我的声音辨识度很高”,也认识了很多朋友,后来还陆续做了很多配音工作,比如嘱咐你“一般感冒时蓝色装,严重感冒时红色装”的“小药丸先生”,很多年来都是他配音的。
还拍网剧和电影,其实龚格尔也是个演员,在电影《同桌的你》中龚格尔还客串出演配角龚兵,搭档林更新、周冬雨。网剧也拍了不少,比如《沙僧日记》等。
在《流浪地球》项目初期时,他也一直没丢配音和演员的工作,因为经费不够,不得不出去接活,一天两天的,挣点钱,来养《流浪地球》。龚格尔笑说,那会去拍一些网剧时挺尴尬的,“因为这跟我主职在做的《流浪地球》这好几亿制作现场不太一样啊,不过拍的时候我还挺享受的,换一个心情看看别人的项目,当演员的话就不要想太多,还挺开心的。”
其实细心的观众大概也能看出来,龚格尔在《流浪地球》里面也客串了,是一个警察,他告诉紫牛新闻记者:“全片第一个有台词而被砸死的演员,那就是我。”在片中他也配音了,就是“联合政府宣告紧急预案开始”那段话是他配的。
“家里没矿,但也不算逆风翻盘,
是不安分的好奇心使然”
“以上这些,都是我的兴趣爱好,也都是我好奇心的一部分,我很活跃的。”龚格尔表示,家里是肯定没矿的,所以才这么辛苦地在学习技能,所谓技多不压身嘛。不过他也正色道,配音啊演戏啊制片人啊编剧啊,都只是他的爱好,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艺术本身,“它就像一个雕塑,摆在一个屋子里,这个屋子有很多窗户和门,从不同的窗户和门看这个雕塑,会有不同的感受。咦,怎么听起来像是做贼的?”玩笑归玩笑,他表示,他这些兴趣爱好的最终指向都是艺术本身。
龚格尔和他孩子紫牛新闻记者问:“那一路走来,这么励志,你觉得现在的自己算是’逆风翻盘’吗?“龚格尔愣了一下连说:“不算不算不算。我觉得我一直一帆风顺,挺平的。”他解释说,自己很少在一个岗位待很长时间,喜欢不断跳跃,一直在换工种,快七八种了,这就像他喜欢从不同的角度去体验一个艺术作品的魅力一样,只是不安分的好奇心使然。
不过他也表示,希望《流浪地球》之后能有稳定收入,“它成功了,就意味着我们将能得到更多的信任,当然了,也意味着我们要承担别人给予的信任和需求,就得干最给人信任感的工作,目前来说的话,就还是电影方面的制片啊编剧这一块。”
紫牛新闻记者|孔小平
图片 受访者提供
编辑|张冰晶
主编|陈迪晨